自由家长式作风的问题

芝加哥—反对家长式政府的理由很多：除了这样会限制个人选择（比如，在当前美国医保争论为尘埃落定时选择不参加医保）和让人怠于学习之外，历史一再表明，社会所流行的传统智慧是错的。此外，政府通常会强化传统智慧，因此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因为国家的协调力和强制力会放大负面效应。

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便是金融监管，从很多角度看，这是典型的家长式作风。在美国，高等级按揭支持证券份额的低风险让它们颇具吸引力，因其高回报率而成为银行的最爱。但它们根本就不安全，尽管传统智慧认为它们安全。而由于监管者曾宣称它们是安全的，因此太多的银行过多地持有了这些工具，当所有银行同时开始抛售时，更增加了它们的风险。

其他政府家长式作风协调力所导致风险的例子不胜枚举。如果我开车去芝加哥市中心，那么我将经过一系列高层住宅项目，当初开发它们时，说这是治愈无家可归、贫困、失业和犯罪问题的良药。而如今，它们成了这些社会疾病集中而持久的写照。

这些住宅项目与好工作所在地区相去甚远，住户中也鲜有家庭和睦、生活安康者，因此缺乏能指引年轻人的成功榜样。结果，很多年轻人堕落了。

眼下流行的做法是将贫困家庭混杂于高尚社区中。毫无疑问，在未来，我们将看到不少意料之外的后果，而政府的协调力意味着这些后果将随处可见。

但在文明社会中，一定程度的家长作风是必不可少的。社会保险就是一种家长式作风，它强迫人们为衰老储蓄，防止个人随心所欲地消费和储蓄。这一制度的存在部分是因为人们知道文明社会不会坐视老年人饥寒交迫。因此人们被强制储蓄，以防止作弊——在年轻时不储蓄，因为他知道老来无论如何都可以获得最低限度的社会福利。类似地，强制性购买奥巴马政府的医保也是在试图防止年轻人和健康人有朝一日发现自己需要医保时再向政府伸手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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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家长式作风有利有弊，既然如此，就不能一厢情愿地认为有百利而无一害。我的同事泰勒（Richard Thaler）和桑斯坦（Cass Sunstein，现在奥巴马政府中就职）写过一本畅销书《助推》（Nudge），在书中他们指出，有一种办法可以减轻我们对家长式作风的不安。从根本上说，利用行为习惯，家长式作风可以助推人们做出有利决策，即便个人拥有改变主意的完全自由。因此，他们认为，自由的家长式作风消除了对家长式作风的一个主要反对点——限制个人选择。

比如，在决定退休金储蓄应该如何配置时，大部分人都会选择雇主所提供计划的默认选项。通常，默认现象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可持续的——比如，它通常会将所有储蓄都配置给低回报货币市场基金。桑斯坦和泰勒让雇主选择适用大部分人的默认选项，比如60%配置于股票、30%配置于债券、另10%配置于货币基金。

这就是家长式作风部分。自由部分是雇员有权不选默认选项。由于人们很少不选默认选项，因此雇主的家长式选择会胜出，而我们得到的是自由家长式作风。这有什么不好的？

问题在于，在自由家长式作风中，选择自由只是假象。选择并未被执行，因为个人并未有意识地思考决策。如果他们的选择可以被引导，那不是赤裸裸的家长式作风是什么？这样做更不道德，因为个人并不知道他们被助推了，从而根本无从捍卫自己的权利。

对此，一种回应是大部分退休金计划已含有决定储蓄配置的默认选项。桑斯坦和泰勒仅仅是说，默认选项应该以对人们有利的方式设置，且他们显然知道什么是“有利”。

那么，这就是问题的根结。通过选择默认选项，政府或雇主助推了所有雇员选择流行的时尚，比如“以长期视角买入股票”之类。他们认为，这要比当前的典型默认选项——把钱投向货币基金要好。但事实可能正好相反：把所有人都协调进风险资产投资可能比将他们协调进货币基金之类的呆板投资更危险。

有更好的替代方案吗？不设默认选项如何？如果不做出选择，个人将收到一次比一次紧的敦促。传统智慧可以作为一种建议，并附上为何有效的说明，但不作为默认选项。这将迫使人们执行选择。一些人会反传统智慧之道而行之，给系统带来一些多样性和活力，这是一件好事。

更一般地说，一些自由家长式作风的缺陷在于其貌似提供了自由选择，但实际上导致了家长式作风的无约束。迫使人们做出自主选择从而限制家长式作风失误导致的后果，不亦宜乎？